爸爸的畫

撰文: 悟空

爸爸在行哲心目中是個老實人, 個性儒雅堅韌, 有文化有內涵. 爸爸年輕時是個老師, 因為行哲的爺爺是港澳同胞的原因, 文化大革命的時候, 爸爸被下放到江蘇農村的一家機械廠, 做了一名油漆工人. 在以農民為主的工人堆裡 , 爸爸的知識背景稱得上是個教人羨慕的“文化人”, 他因而被指派負責起工廠的文宣工作!

爸爸似乎對美術很有天賦. 行哲小時侯經常看到他在家里為工廠畫一些宣傳畫. 他常到縣城的圖書館裡借些書刊回來, 選有用的圖, 依葫蘆畫瓢, 將圖放大, 然後塗上油彩. 畫的構圖雖然簡單呆板, 然而爸爸的用色卻十分鮮豔, 在行哲的眼中, 那和商店裡買回來的年畫不相伯仲,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.爸爸在當地因而簿有名氣. 文革末期, 政治氣氛開始鬆動了. 一些之前被打倒, 被批判的民間故事, 開始重新為人們熟悉. 記得那時, 爸爸在他們工廠門口的一幅顯眼的牆壁上, 畫了一幅以<西遊記> 孫悟空為主角的“壁畫”, 內容大概是孫悟空在中國遼闊的版圖上騰雲駕霧, 一路上看到各地在工業學大慶和農業學大寨運動後, 發生了翻地覆地的變化. 內容有些虛構, 然而卻充分表現了當時國人在百廢待興的無奈下, 對國家追求“四個現代化” 的熱烈擁護和嚮往. 這是行哲第一次真正被爸爸的畫作所觸動, 畫裡面描繪的內容和事物對行哲來講新鮮而神奇, 覺得爸爸很厲害, 知道得很多. 年幼的行哲, 在爸爸的熏陶下, 從此對美術也起了興趣, 至今偶爾還會到美術館或博物館欣賞名家的書畫佳作.

爸爸的愛畫畫的習慣, 也一直延續到今天. 每年的暑假, 行哲的女兒都會回到爺爺奶奶身邊. 爸爸偶爾會拿起畫筆, 教孫女畫畫. 幾年前爸爸所居住的街道辦事處曾經舉辦過一次老年人的書畫徵稿, 他的“白貓黑貓” 和“駿馬圖” 分別入選並被刊登了. 爸爸為此開心了好一陣, 特地送了兩本畫冊給行哲作珍藏.

最近工作忙碌的原因, 行哲很久沒有回家看爸爸媽媽了. 中秋節快到了, 趁出差的空閒, 前兩天的一個夜晚, 行哲特地回家看望兩位老人家. 客廳牆壁上原有的掛畫被一幅新的油畫取代了, 畫的是金秋的森林襯氣勢磅礴的瀑布. 畫面鑲嵌了幾幀行哲兄妹們的生活照剪影, 還有爸爸的題詞. 農曆8月20日就是行哲媽媽的生日, 爸爸特地為媽媽作了這幅畫, 答謝媽媽的一生陪伴和愛護, 期盼一起白頭諧老, 共享幸福晚年.

爸爸說畫是別人的, 他加了一些潤色. 怪不得畫的用色顯得有點怪, 內容也沒有新意, 然而, 讓行哲感動的是爸爸特別為媽媽作了的這幅畫! 都是70多歲的老人了, 一輩子的風風雨雨, 生活中的許多碰碰叩叩, 沒有阻礙他們長相廝守的盟約. 夫唱妻隨, 不離不散​​, 這幅畫傾注了爸爸對媽媽一生的情和愛!

要將這幅畫當作傳家寶! 行哲心想, 這已超出了一幅畫作的含義, 嚴格來說這不是一幅畫, 它是爸爸送給媽媽的情書!

離開時, 爸爸和媽媽正好也要出門散步. 行哲陪他們到樓下的大門口, 看著兩老肩並肩, 慢慢消失在朦朧的夜色裡. 行哲的眼不覺有點濕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