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命故事- 為誰改變都是假的

為誰改變都是假的

過來人更生敎練阿細的生命故事:為誰改變都是假的

嬰兒長大,一直都是以家人愛護照顧來建立對人、對世界的安全感,但阿細沒體驗過這幸福。8歲時父親中風身亡。母親和第一個男友同居,他經常虐打阿細,罰他跪地主一整天也不准吃東西。媽媽知道了,只覺得是阿細頑皮才捱打。後來,母親常跑去內地找第二任男友,阿細年幼又沒錢,常常去找父親生前的好友、阿細的契爺接濟,才能生存下來。求助無門,遭遺棄,阿細痛恨媽媽,學懂了不能信任任何人,可依靠的人只有自己。

中三輟學,阿細工作去養活自己,還基於倫理緣故給家用予媽媽。幾年後,他的18歲女友懷孕了。女友父母都叫女友墮胎,阿細卻堅持負責任,和女友結婚,叫女友戒毒戒夜生活。女兒出生後,阿細更努力做跟車工作,不但把從前常去玩、吸毒的太太帶回外父外母的身邊,更把月薪都拿來養家。

只是搬家後,居所離工作地點太遠,他開始無心工作,更與太太及其好友一起重過夜生活。的士高裡,人人都吸毒,縱然他不喜歡吸毒的辛苦感覺,也跟隨大眾一起吸毒。吸毒後飄然、忘我、開心,讓他沉迷下去。這三年期間,他也沒忘記養家的責任,總會把家用帶回家。

20歲時某一晚,天天一起玩、出生入死的兄弟撞倒,喊暈,在沙發休息,再也無法拍醒他。醫生說過量服毒,失救致死。他親眼看著兄弟死,非常傷心,反問自己是否這樣完結自己的人生?

其後八年,他戒掉夜生活,努力做運輸的工作,得到老闆的信任及器重。老闆在自己的生活圈子裡,是唯一一個不吸毒的人,因此知道阿細想戒毒但仍未成功,甚至試過無法駕車時,老闆仍然包容、接納、鼓勵他。老闆夫婦待他如弟弟,心痛得很,哭過、吵過架,都只想阿細戒毒成功。

這期間,阿細和太太的關係越來越差。太太不喜歡他做正行,其實是因為喜歡做阿嫂的感覺,才願意做阿細的女人。阿細非常生氣,「我這樣做,也是為家庭好,我有什麼錯?」

一位在加拿大大學畢業回來的女士喜歡了阿細,用了許多方法幫助阿細戒毒。看醫生時發現阿細原來患抑鬱症,令他的思想更混亂。阿細致電女友的母親,說「請您帶她走,不要再跟著我了,我吸毒的。」和女友結婚才半年,他再次因藏毒而被捕。第二任太太非常傷心失望,要他入戒毒村。阿細死活不肯,「我一直覺得吸毒只是壞習慣,我可以控制什麼時候吃或不吃。如果我入村戒毒,豈不是告訴所有親友原來我沒能力控制自己?還有什麼臉目再見人?如果我入村,我再也不會見你,也不會見其他人了。」當初堅持一生一世非他不嫁的太太喊,「我寧願失去我們的感情,也想你戒毒成功!」他非常感動,「真的要面對自己,面對人生,我要入村戒毒。」

戒毒村的日子非常辛苦,他終於戒毒成功,其後三年都沒再復吸,甚至憎恨毒品令自己的人生一塌胡塗。他做司機的工作,每星期返教會,持守自己。

可是,太太常期望他能戒酒,要上進,別一世打工沒出色。他曾提議過,不如買架車,自己做老闆。太太堅決反對,說他不適合做自己的老闆。他倆常吵架,太太更誤會阿細有外遇。後來他更工作都失掉,開始在旺角、尖沙咀酒吧飲酒、吸毒。他向戒毒村的社工訴苦,社工叫他再入村。他不肯,「我以前是戒毒成功才出村,現在卻因復吸而再入村,還有什麼顏臉見村友?」因著社工不離不棄,他終肯首,翌日立即入戒毒村。他深心不忿,「我用了這麼多年去建立新生活,怎麼才幾個月便把一切打回原形?」

後來機遇巧合,他參加了賽馬會青年更生教練課程。

華山導師幫他做轉化,讓他從當年的小男孩走出來,逐漸看到不同角色的全局真相。那個年代的父母沒接受教育的機會,沒人教他們如何做父母,都有自己成長的傷痛。正如阿細沒有爸爸做榜樣,去學習做自己女兒的父親。

拜年時姨媽才知道阿細以前曾吸毒,現在重新做人。阿細回想過去,一直用長袖衫去遮蓋自己的紋身,去掩飾自己吸毒,連親人也不知自己過去十多年做過什麼。他發現自己在姨媽面前演活普通男孩的模樣,而事實上自己吸毒、夜生活、紋身,完全是兩個人。外表內心的分裂,令他覺得自己很恐怖,接受不到。

他一直覺得女兒必很痛恨他從沒做過父親的責任,消失了十多年,欠她一個快樂的童年,絕不原諒他。幾個月前,他鼓起勇氣再聯絡女兒時,女兒親口說過已原諒他,他還是不敢置信。直至女兒帶同男友、婆婆,還有牧師及同工們,一起出席阿細的朋輩輔導畢業禮,見證他改過自身、想支持其他人的努力。女兒更公開回應阿細的道歉,不但早已原諒阿細,更為他重新造人而開心,支持他。這刻,阿細終於覺悟,這十多年來心靈包袱極度沉重,原來一直只是他自己用刀狠狠深插在自己的心,女兒、外母等沒任何人怪責過他。這個心靈的監獄,是他親手建造,自己走入去懲罰自己拆散家庭、傷害太太、虧欠女兒,不肯放過自己,不肯原諒自己,但鎖匙一直都在自己的手裡。

更生敎練課程及華山把阿細從心靈深處拉出來,停止自責,看到自己做錯什麼,去向虧欠的人道歉,承認自己做錯,接納自己。現在說起過去,他也能安然面對,輕鬆多了。

他終於明白了自己一直很努力、屢敗屢戰也要戒毒,但無法成功,原因是他的心一直停留在過去的陰影裡。他只是當年那個無助、受傷的小男孩,沒長大過,自責、內疚佔據他的心。如此痛苦,怎可能戒毒成功?怎會容許自己的生命起飛呢?他以前不懂也沒去處理內在小孩,那些傷痛像藏在櫃裡,打開來一看已發霉,一碰更是大爆炸。活在成長傷痛的陰影,困於現況的挫敗絕望情緒裡,心靈和行為,都是戒毒成功、能否重整人生的關鍵。他想把自己的經歷及學習當成一塊鏡子,讓徘徊在吸毒與戒毒之間的人做參考,找到自己未能戒毒戒心戒行為的關鍵,鼓勵他們也可以像他一樣重建人生。

「許多人說為誰而戒毒,但萬一那人傷害你、反目成仇,那您怎辦?說到底,拿起毒品,決定吸還是不吸都在自己的手裡,最終要面對的是自己。唯有決心要幫助自己改變,才能堅守下去。」

他經歷過失去家人、工作、金錢,還有什麼比這更差?他相信,未來即使有難關,他也一定能走過。他讀許多課程,考許多專業資格,包括電工、水喉、的士司機牌照等,建立日後的路。

今天,他能去除吸毒的源頭,和女兒、外母修和,重新做人,都是戒毒村的牧師、同工、華山、更生教練們的幫助。他覺得自己有種責任要回饋,像他們以前這樣幫助自己,今天他去幫助仍在毒海受苦的人。他更從他們給自己的溫暖經歷,努力學習去愛護、珍惜自己,才可懂如何愛女兒及身邊的人。